墨与烟

<侵染>

—KeyTae—

▶Bgm: <太陽と向日葵>-FLOWER

*
母亲哭着对我说：做你的父母真的好难。
我会拖累身边很多人。
却唯独不想你变成那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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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月18日

日程本页脚印着的日期大概是我对时间唯一的感知，要不是钟铉哥发来的生日祝贺消息，我差点都没意识到今天是我的生日。
和他聊天，怕他为我的状况操心，干脆岔开话题把那个人的事跟他谈了一下。
于是得到了“看来你是真的喜欢他”这样的回复。

其实在问出问题之前，我早就清楚这个答案。但也妄想着谁能给我一个否定的理由。

该从何说起。
长久以来，我内心麻木的看着身边的人，以为自己早就丧失了喜欢别人的能力。
无感的看着路过身边的情侣，网页杂志上的情侣，艺术作品中的情侣。想着「或许我是爱无能」，这样就能给一切一个合理的归因。

当我认定这个想法之后，再对谁有动心的感觉，连自己也有点怀疑。
直到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上他，好像松了口气，又觉得很无奈。
真是矛盾。

▷
桌面装饰的干花被店铺的灯光打下了影子，软软的落在精致的甜点上。

金起范打开社交软件，看着停留在几天前毫无动静的聊天记录。
撑着头，手机摆在桌面上，屏幕熄灭，解锁，熄灭，再解锁。
和人找话题聊天，对擅长人际关系的他当然不是难事，只是如果对方是自己喜欢的人，事情多少就变得有点微妙。

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桌面构思了很久，抓起手机噼里啪啦打出好几条消息发过去也只用了几十秒。
不出意料的没有接到回复。
能怎么办，偏偏对方还是个不喜欢讲电话的人。

“起范？金起范——回神！”
“诶？”
“我说——秋夕假期你准备怎么过，有计划吗？”崔秀英拿起甜点叉在空气中戳了戳。

“怎么了，反正姐姐是要和京浩哥约会吧。”
“话是这么说，可是他要加班，我们只能出行五天。不对，减掉往返行程就只剩四天了。”

金起范看了眼聊天页面，干脆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。
“在等人回复吗？有事要做？”
“没什么，闲聊而已。”
崔秀英挥挥手，把金起范不吃的蛋糕端到自己面前，“安啦，现在会秒回信息的生物早就灭绝了。”
“所以你就不要每次都嫌我回复太慢了好伐——剩下五天想约人的话要不要问下秀珍姐姐？”
“你呢？你不是还没计划么。”

一低头，手机壳上印着的卡通形象，正冲着天花板散发微笑。
入秋，室内不用再开冷气。门窗打开，穿堂的秋风吹过长袖衫，剩下的热度刚刚好。

夏天结束了啊。

“我要出去旅游。”
“去哪？” 
金起范喝着凉透的咖啡，难得在公众场合抓乱了头发，“唔——S市。”
“S……那不是南方嘛，你这么怕热的人。”
“反正去看看……我会把S市的美食拍得好看一点半夜发给你的，不用太想我。”
“……”

-
8月22日

最近状态不太好，崩溃过几次，也算是撑下来了。
我好像变成了一个毫无情绪的人，网路上热门的各类消息看过一条又一条，我怎么尝试也无法理解他们为何欢乐又为何愤怒。

或许是这个夏天太热，或许是南方的夏天太长。
好像热昏了头，连神志都渐渐失去控制。
喜欢上他就是最失控的一件事。

一两个月前的我，认为无法见到自己喜欢的人真是件不甘心的事。
于是从那之后每天自我告诫：人们总不可能拥有一切所求之物。
自我催眠真的有用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，不甘心就渐渐变成了冷漠。

真实的我应当就是这样一个冰冷的人。

相比之下，他实在是一个和我相去甚远“鲜活”的存在。
可能我就是喜欢他这点，和我截然不同的这点。

凭借着“喜欢”这种心情，会觉得自己或许还有救，还不至于彻底的麻木冰冷。从这方面来讲，“喜欢人”的感觉很好，甚至比“拥有”要好上几倍。
但是每次回过神来，又会被距离打败。
毕竟，冰靠近火焰的话，只会融化之后荡然无存。

▷
金起范站在机场的到达大厅，看着五米之外隔着自动门的地方，地面石板的线条在蒸腾的热气之下变得扭曲。
知道S市热，也没想到会热成这样。深呼吸一口，总觉得走出这几十米去打车的路程，需要鼓起足够的勇气。

秋天走得太慢了，从北方缓缓向南，离这座夏天的城市还有好远。
晴朗的天气，室外光线很是刺眼。
金起范坐在出租车后座打量着陌生的城市。
阳光就像是着色剂，把S市渲染成一幅饱和度过高的画面，格外明艳。
可是他知道，事物在如此猛烈的阳光之下，会很快褪色，用不了多久，明艳就会归于灰白。

盯着明亮的景色看久了，双眼刺痛。即使闭上双眼，视野里也会残留下一些奇异的光彩。
金起范收回视线，揉揉眼，拿起手机把各种节日祝福的消息回复一通。

市内交通还算顺畅，开足冷气的酒店房间让金起范生出“捡回一条命”的感慨。
把身上一层黏腻的薄汗冲掉，换上干净的T恤，下楼买了份炒粉和冰镇糖水。
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了，金起范拍了食物的照片，专门加了滤镜修好，“按照约定”发给了崔秀英。

过了不到十秒钟，手机铃声大作。

“喂金起范，你姐姐我正一个人在家里看电影，你在S市逍遥就算了还一定要炫耀一下？”
“之前都说好了，不发给你我良心过不去。”
“行，你小子就胡吃海喝吧，争取假期回来胖个十多斤。”
“我真是一点都听不出姐在嫉妒——”金起范挑了一筷子炒河粉，嚼到绿豆芽的时候声音清脆，“话说s市连路边摊的炒粉都很好吃。”

“为什么吃路边摊，难得去一次不应该找个酒店好好吃一顿？”
“恩，过两天就去。”
“那你这两天干什么？哦豁——你该不会是去s市见小情人？哪个哪个，姐知道吗？”

听筒里播放电影的杂音消失了，这姐姐，竟然为了八卦停了电影。
“姐你这么迟钝的么，我还以为你早就发现了。”
“啊？等等——该不会是那个！你跟我说你喜欢的……哈，金起范你小子真是有同性没异性。”
“……你这句韩文有点奇怪。”

“……是他的话，姑且放你一马。怎样，什么时候让姐见见你的白月光？”
“别了，你喜欢男的，怕你跟我抢。”

金起范挂了电话，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。
和损友一通调侃，让他多少安心一些。
打开手机通讯录，找到那个存了很久却一直没播出去的号码。

撩开窗帘，趴在高楼楼顶的弯月是淡金色的，好像还带着点温度。

自己一声不吭这样跑过来，就算是他那样沉稳的人，应该也会惊慌。
电话接通的一瞬间，金起范发觉自己竟然有点紧张。

“——喂，泰民？我是起范。”

“我在s市，你住院的地方在哪？”

-
9月1日

晚上从江边回来的路上，突然下起了雷雨。
深夜街道空旷，落下来的雨被风推着，和地面留下一个尖锐的夹角，整个世界都倾斜了。
我站在最后一个十字路口，突然笑了。
打在身上的雨，第一次让我和这个世界毫无阻隔的连在一起。

近来，我渐渐减少了和他的联系。
但是每天晚上失眠或做恶梦惊醒的时候，拿出手机总是很想跟他说点什么。
最后也只是握着手机，对着屏幕发呆。
我想自己能做的就是，用尽全力，在死心之前不让他看出一丝端倪。

我明白自己是个心理防御太强的人。
知道有可能失败就索性自我毁灭，有可能受伤就先转头离开。
不确定的事，最好是不要开始。

而我又该怎样把自己拉出泥淖？

我只懂得掩藏和逃避，却希望他能爱得英勇。

▷
脑科医院——
金起范盯着建筑物外墙上的大字，迎着阳光，直到双眼酸痛无法睁开。

住院楼在院区深处，一路过来经过各种安检，不能携带各种尖锐有棱角的东西，金起范索性把随身物品全都放在寄存处，只拿着手机。
自己来的有些早，住院区还没什么探病的人影。

原来住院楼背面是江水。
还未走近，金起范就看见了石桌旁坐着的人。
撑着头看上去有些疲惫的样子，背影和其他人比起来也并无特色，却让金起范脑海里听到一个声音：
“就是这个人了。”

李泰民抬起头看着走到自己对面坐下的人。
染着亮眼的金色头发，身上条纹衬衫熨得平整。

挂念了多久的人，安安静静的坐在面前，好像并没有什么波澜。
紧张渐渐沉淀下去，露出还未褪去的不安。
“总算是见到了。”金起范笑着说。

“是啊。”李泰民藏在黑发刘海后面的杏眼微弯，露出笑容。

“怎么看起来不太有精神，是不是我来太早了？”
“没事，昨晚没睡好，不过现在不困。”

聊天的话题很没营养。
最近怎样，住院制度如何，好些了没。
S市的天气真的好热，糖水很好吃，这里有没有什么值得一去的地方。

微风填补了两人的沉默。
树荫落在李泰民身上，光斑随着风晃动，明明暗暗。

看着眼前漂浮的光影，金起范稍稍握紧了拳头。

“我本来觉得，都这个年纪了，做什么事都应该再稳一点，不要这么急。”
他伸出手，越过不宽的石桌，拨开李泰民被风吹乱的头发。
“可是李泰民，我觉得你好像在褪色。明明有保持联系，却越来越失真。如果再不过来见你，你就会彻底淡化消失。”

黑色的眸子看着自己，蒙着一层深厚的迷雾。

“我喜欢你，和我在一起吧。”
金起范清楚的看见李泰民瞳孔颤动，继而是眼神闪躲，他开口跟自己说：“抱歉。”

“为什么？我没弄错的话，你喜欢我吧——恋人的那种喜欢。”

身边人的想法，金起范或许不能一看就透，但要去把握也不会出错。
这么说出口，带着点对自己判断有自信的傲气，还有唯独面对李泰民才会有的不确定。

李泰民承认的毫不犹豫。
“恩，我喜欢你。”
金起范皱起眉头，“那为什么……？”

李泰民的目光很远，越过自己的肩膀。金起范没有回头，他知道身后是病院严密的铁丝网，铁丝网后面是s市郊区静僻的江湾。

“前段时间，母亲哭着对我说，做我的父母好难。
在我面前做什么事都要小心翼翼，太累了，受不了。
对朋友和家人，我可以把情绪藏起来。但是我喜欢你，所以有时候难以控制的想要依赖。
我不稳定，不成熟。
抑郁症或许比你想象中更麻烦许多，我知道会拖累身边很多的人。”

穿着宽大的病号服的少年音色有些低哑，云淡风轻的说着痛苦的事。
他说——“我唯独不想你变成那样。”

唯独不想你变成那样。

盯着李泰民的双眼，金起范紧缩的眉头渐渐松开来，方才秉着的呼吸也变得平缓。
原来是这样。金起范是个直性子的人，习惯直来直往，所以一时间看不清李泰民藏得太深的心事。
现在迷雾散去，自己的不安和疑惑总算有迹可循。

“李泰民——”金起范瞳色沉下去，单手撑头，身子坐成一个放松的姿态，“你真是……爱我啊。”
“再成熟独立的恋人之间总会有一定程度的相互依赖，这完全不是问题。你只是不相信自己。”

起身，走到石桌另一边，在李泰民身边坐下。动作毫不拖沓。
“你说我们不同，可人终归是不同的。
就算改变，你也不会变得和我一样。如果一样，我们不就是同一个人了么。”
“你跟我说过，你正在重新活过。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好。
或许回想起过去的空白会很无力，但那也就意味着，你重生的时候我都参与到你的路途之中。”

迎面吹来的风带着江水的味道。
金起范轻轻搭着李泰民的手腕，听见身边人颤抖的呼吸。

“——这不是挺好的吗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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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月11日

这座城市，秋天被夏天的热度侵蚀到只剩下一条狭缝。
闷热的空气是有重量的，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
我是个活在黑夜里的人。
因为这样，别人就不会轻易发现我的存在，哪怕路过我身旁的人也不会注意到我，也看不清我的面目。
早就习惯了把“不安全”当做最大的安全感。

那个人，人生色彩一定是暖色。
我曾经想，任何一种颜色都无法侵染黑夜的黑，就算是他这样色彩浓烈的人也不会有例外。

有人曾挣扎着拖着我向前走，想让我越过晨昏线去接受阳光普照。那样令我很痛苦。
而他没有强行拉着我走出黑夜迎接晨光，只是黑夜里在空中绽放的烟花。
花火在涨潮的江面上映出星空的模样。

▷
金起范手里攥着s市地标建筑物的门票，坐在入口的长凳上打电话。

“所以说，你都过去三天了，怎么连张照片都没有？”
“我不是每天都把食物的照片发给你了吗？”
“谁要看食物了？我说人——人！整天听你说他‘可好看了’，是有多好看，照片呢？”
“就是很好看呗——姐，等你结婚了我会考虑把人带过去给你看看的。”

视野里低头走来一个穿着纯色衬衣和长裤的人。

“所以你还是快点结婚吧——就这样，你弟弟我去约会了。”

金起范收起手机，起身把手里两张连着的门票撕开，递出去一张。
李泰民双手接过门票，却被金起范拉走一只手。

身边的人在南国拖沓的夏天里依旧带着清冷的味道，好在手心相贴的时候传来的温度如此真实。
“听说从这里看城市的全景很美，一起去吧。”

—Fin.—

*
歌词出处：
《白月光》-张信哲
白月光/心里某个地方/那么亮/却那么冰凉
在心上/却不在身旁

《勇》-杨千嬅
我没有温柔/唯独有这点英勇
渴望爱的人/全部爱得很英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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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章是泰的日记+key行程的穿插

顺成时间线就是：

7.18（泰）→8.22（泰）→9.1（泰）→秋夕（key）→10.11（泰）

所以是HE无误w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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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这篇是因为最近在重刷《纯情罗曼史》和《世界第一初恋》，看完突发奇想。

小时候看过，但是这次看突然发现“原来恋爱还能这么谈”。

可能是老了hhh
 



2017/10/11
墨
于广州